六阿哥洗三那日,雍正亲自拟了“弘晸(zhěng)“为名。
“晸“字取“日正中天“之意,暗含帝王对皇子执政能力的期许。
文武百官皆是玲珑心窍,自然明白皇上对这位六阿哥的器重。
再想到其生母是圣眷正隆的景贵妃,外家又是根基深厚的富察氏,这般荣宠倒也在情理之中。
富察府邸这些日子门庭若市,贺礼堆满了三间库房。
夏翊亲自坐镇,但凡来客道贺皆笑脸相迎,可若有人想借机攀附,立刻就会被客客气气“请“出府门。
在他的掌控下,那些盯着富察家的御史竟抓不到半点结党营私的把柄。
因为夏羽的受宠,以及六阿哥的出生,夏翊在富察家的话语权也越发重了些。
如今但凡是关乎景贵妃与六阿哥的事宜,就连族中长辈都要先问过他的意思。
承乾宫里,夏羽第一次看到儿子名字时,盯着那个“晸“字眨了半天的眼睛,她承认自己文盲了,然后就快速略过了那个名字。
一直都以宝宝喊着六阿哥,绝不承认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字。
鉴于她的确是真的对孩子不怎么喜欢,即使是自己的孩子,她也就是想起来的时候逗上两下,基本上都是交给桑儿和奶娘。
好在六阿哥如今长开了倒是玉雪可爱,让她偶尔也愿意逗弄两下。
若是还是刚出生那会儿的丑模样,夏羽觉得她应该是不会有这点母爱的。
更多时候,六阿哥都是被桑儿和乳母精心照料着。
雍正倒是日日都要过问儿子的起居,事无巨细都要亲自把关。
他对现状同样满足,比起儿子,朝朝更喜欢他,让他很是开心。
*
端妃近来愈发察觉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,那病痛已不再是伪装,而是真真切切地侵蚀着她的五脏六腑。
起初,她只当是旧疾复发,虽然她之前的病弱是故意装得严重,欺骗他人,但她也的确当初因为华妃伤了身子。
可渐渐地,她发现这病症来得蹊跷,她的饮食、汤药,甚至是熏香,似乎都透着几分异样。
她本就心思缜密,稍一思索,便明白过来:这是有人在暗中对她下手。
不,应该是在明着下手了,这人似乎根本没有想过要掩饰一般。
只是她本就身子不好,近来也忧思过重,这才发现得慢了一些。
到底是谁对她下手,而且如此明目张胆,虽然她在宫中向来不怎么出现,但是她好歹是妃位,敢如此行事。
端妃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华妃。
然而华妃如今尚在禁足之中,且先前因甄嬛小产一事,皇上震怒,太医院上下被彻底清洗了一遍。
就连她的人手也被清理了,华妃的人理应如此才是。
这么短短时日,华妃不可能重新收买了人手才是。
而且还这般突然就对她下手了。
她们是有恩怨,但是这么多年都过去了,怎么会如此突然发难。
可除了华妃,端妃又想不出有什么人会对她动手。
她素来行事谨慎,从不轻易与人结怨,即便偶有算计,也绝不会留下把柄。
她只能怀着这般忧思开始自救,然而她却发现,她如今竟然是无人可用了。
那些埋得深的棋子,竟然也都被悄然拔出了。
她心头猛然一颤,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:难道,是皇上?
这个猜测让她指尖发冷,可细细回想近来种种,却又不得不承认,这恐怕是最合理的解释。
可皇上为何突然对她动手?她自问并未触怒龙颜,更不曾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。
除非……
她骤然想起一事,脸色瞬间煞白。
难道,她暗中对景贵妃所做的事,已被皇上察觉?
皇上这是在替景贵妃出气?
一想到这个可能,端妃心中翻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嫉妒。
不,皇上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如此大动干戈,即便那人是景贵妃。
她可是最早入王府的人,陪了皇上最久的人啊,皇上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就这般对她的。
对,皇上不会这样对她,或许,皇上这是为了六阿哥?
又或者,是为了景贵妃身后的富察家?
端妃暗自安慰着自己,可是指尖却更加冰冷了。
就算想通了缘由又如何,是皇上要她病,她还能如何。
更何况如今她已无人可用了。
她只能强撑着病体,暗中减少饮食,甚至偷偷倒掉太医院送来的药。
可即便如此,她的身子仍是一日不如一日。
*
养心殿。
雍正收到消息,端妃的命就在这几日了。
他眸光沉沉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,半晌,才淡淡开口:“苏培盛,去请端妃。”
苏培盛躬身应是,心中却暗自诧异,端妃娘娘如今病重,皇上竟不让她静养,反而要召见?
但他不敢多问,连忙退下去传旨。
端妃听闻皇上召见,先是一怔,随即苦笑。
但她心中始终觉得皇上这是在为六阿哥出气,是在警告她,让她病重,却不会要了她的性命,皇上对她终究是有层愧疚在的。
她强撑着起身,让宫女替她梳妆,可镜中的自己面色惨白,连胭脂都遮不住那股病气。
“娘娘,您身子虚弱,不如奴婢去禀告皇上,说您实在起不了身……”贴身宫女吉祥担忧道。
端妃摇摇头,“不必了,皇上既然召见,本宫岂能抗旨?”
她虽然料到了皇上这般对她,怎么也会见她一面的,却不想皇上竟然连来这延庆殿都不愿。
皇上对她,当真残忍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