厉时安身躯猛然一颤,他颤颤巍巍地阖上眸,回以同样的力度紧紧抱住了顾淮,两个人用着要把彼此楔进身体里的力度拥抱着,良久,顾淮似乎终于在这样的安抚中汲取了点慰藉,在oga耳侧哑声说:“我不会同意秦重的提议。”
厉时安指尖蜷缩,他侧了侧目,想看看顾淮的表情:“为什么?阿淮,你不是说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你曾经的梦想吗?”
如今这份权力摆在这,唾手可得,你为什么不要?
“而且我早已想明白,你不必为我放弃什么,阿淮,”厉时安笑得很温柔,嗓音有种平抚人心的力量:“无论你做出何种选择,我都会陪着你。”
“就算你真的被腐化,成为了Alpha世家的拥护者,我也会留在你身边,时刻提醒你,拉着你,我会在你身侧,但也会站在与你相反的政治立场上。”
“我说去找哥哥,并不代表我要离开你,我这辈子就赖你身边了,哪怕我们走在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,哪怕我们成为宿敌,只要你不赶我,我不会走的。”
他眨眨眼,打趣道:“说不定哪一天,你就回心转意了呢?”
顾淮声音闷闷地:“你不是让我放下仇怨?”
厉时安顿了顿,半晌,他说:“是,我是希望你放下过往,不要再沉湎于仇恨,那会把人变得面目全非,但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,不是所有痛苦都可以一笑了之,我没经历过你的过去,亦没资格左右你的选择。”
“我不能非逼你和我一起呀,对不对?”
“所以这是建议,却也只是一个建议,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,如果最后这个结果不尽如人意,我也会陪你走完剩下的路。”
厉时安主动在顾淮鼻梁处落下一个轻柔的吻,笑着说:“因为…我爱你呀,顾淮。”
我爱你的意气风发,也爱你的落魄失意。
爱你的一腔孤勇,也愿意包容你的随波逐流。
是纯粹的、无条件的偏爱。
顾淮的心蓦然抽疼了起来,他牙关控制不住打着颤,想他的oag怎么这么好,这该死的人间怎么会有厉时安这么温柔又有力量的人呢?
这世上或许有很多人都可以获得权力、地位,金钱,但爱人和被爱的能力,却是极少数人才拥有的奢侈品。
只有被爱意包裹着长大的人,才拥有无坚不摧的爱。
它能抵御俗世一切酷暑严寒。
他顾淮何德何能,有幸被这样勇敢而温暖的人深爱。
“……”
他们就这样对坐而抱了很久很久,久到厉时安颈窝里滚烫的泪,都干涸成了斑驳的痂,顾淮轻柔的声线才再次响起:
“秦利民和秦重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,他们维护的利益是阶级的利益,有时甚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得失;或许曾经的秦重不是这样的,但从他担负起秦家兴衰的那一刻起,他就别无选择地变成了秦利民那样的人。”
“他们想要的胜利,并非个人斗争的胜利,而是阶级斗争的胜利。”
“所以他们拼了命的拉我入伙,并且理所当然的认为我不会拒绝,”顾淮嘲讽一笑:“江山美人拱手相让,权势地位尽数相赠,怎么会有Alpha愿意违背自己的天性,忤逆自己的利益,放着伸手可摘的遮天浮华不要,转而去做逆行而上的叛徒呢?”
半分江山,多么壮志豪情的诱惑。
古来“醉卧美人膝,醒掌天下权”,又是多少Alpha毕生的求而不得?
“可他们不懂,我已经获得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。”顾淮吻了吻厉时安的耳廓,由内而外的喜悦着,他抬起头,眷恋地注视着oga,用近乎虔诚的语调说:“我不要站着为王,我要跪着爱你。”
这尘世的声色犬马、宦海沉淤,不过是繁华之下的巨大泡影,偶尔醒来时,总觉空寂迷茫、虚伪可怖。
他害怕高山的寒,不肯与冰冷的名利共度余生。
见过太阳的人,怎甘心沉沦于暗夜。
“老婆,”他拇指抚过厉时安侧颊,轻声问:“你曾经和我说,你的梦想是解放oga,促使Abo平权——是吗?”
厉时安唇瓣微动,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伤痕累累的男人,好在顾淮也不需要他回答,男人眉眼温和地笑了笑,说:“我帮你实现这个愿望好不好?”
这俗世的浮华,他曾几度失之交臂,却意外收获了心之归处。
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,如果他没有遇见厉时安,意外坑害了厉家,或许他早就答应了秦重的提议,然后手握权柄,伪善地与秦重斗智斗勇一辈子。
他生于秦家,恶贯满盈,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人,贪婪、傲慢、嫉妒,所有欲壑难填的掠夺与暴虐——都是他们这些高阶Alpha烙在骨骼里的原罪。
合该终其一生得不到救赎,见不到日光。
厉时安扬起头,对他露出一个令漫天芳华都失色的璀璨笑容,他说——好。
顾淮眸光闪烁,半晌,也释然地笑了,开怀的笑乘着夏日温婉的风,飘过远处华灯初上的繁华街景,卷入匆匆归巢的炊烟人家。
今夜月朗风清,城市万家灯火。
从此刻起,他终于和厉时安走在同一条道路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