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梦里旧影思念碎,落难获救大樊山)
一夜暴雨,转天雨霁天晴。
一队人马行走在山间的泥泞小路上。
队伍的人数并不多,大概百十来人,个个均披轻甲跨刀而行,为首的马上之人着黑紫军官装,腰系玉带钩,身前护甲上雕饰着对豸纹样,目光冷峻直视前方。
这是金国宫中佽飞卫的服装,一行人正是受皇命前去协助平定南诏扰乱的士兵。
而领头之人,也正是当今左佽飞卫将军沈羽飞。
在鸣月楼酒宴结束的后一天,沈羽飞就接到命令前去西南区域协助退敌,从队伍中选了数名武艺、胆识、谋略均尚佳的兵士,带队乘快马一路飞奔而下,在郎州和盘州几次战役接连获胜后,众人一刻也没有停歇,队伍调头转战去往动乱最严重的滇州,途经大樊山巧遇突至暴雨,山体经雨水冲刷变得松动不稳,沈羽飞便下令分队前行,一部分随他先行前往,人数更多的另一部分则放慢行进脚步,以免途中受伤。
兵队行过,路旁的荒草丛发出沙沙声响。
“何人!”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即刻停下脚步抽刀警觉,队前出来一人行到草丛声响的地方用刀拨开一看,而后返回前方对上级道:“启禀将军,草丛中有一名身受重伤的女子。”
沈羽飞停住调转马头,在马背上眼光看向后方,见一人俯爬在泥湿的杂草丛中,头发散乱,身上衣服肮脏破烂还混着血迹,看似命悬一线的模样,双手却死死抓住前方的杂草,应是想引起经过之人的注意。
沈羽飞凝视片刻,对上前禀报的士兵道:“把她带到下一个村子里医治。”
“是!”士兵简言听命,折回拖起昏迷人的身体,发现对方一条腿折断,便砍了几段树枝做支撑简单加固住断腿,又麻利找来两根木棍做成一副担架抬人前行,几近午时,队伍行到山中的一处村寨。
村寨不同中原所见,均是高脚木屋,上方居住下方饲养牲畜,每间屋子的四周挂着南地才出现的扎染布装饰,整个寨子建落在山岭之中,周旁是一条小河,山清水秀景色隽丽。士兵向寨中人简单说明来意,得知是朝中为平息进犯而来,年过花甲的寨长特意出来迎接一行人,颇有感慨道:“自从那些贼人屡次抢劫寨中,这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。将军此次前来为民驱逐贼子,老朽心里万分感激。”
沈羽飞也相应回道:“平定疆乱是我等分内之事,不必多谢。寨长可知哪里有通晓医术者,路遇一重伤之人亟待救治。”
“请随老朽这边。”寨长领沈羽飞到寨中唯一擅医术的人房前,士兵将担架抬进屋内,一名头戴民族包巾、有些岁数的男子药师看过担架上人的伤情,回道:“她的其他伤不深,外敷即可痊愈,只是这断腿想要治好,还需花些时间。”
沈羽飞直接道:“此女子只是路中被士兵发现,并无瓜葛,就留她在寨中医治。”
这番话让屋中的本寨人脸上露难为神色,药师和老寨长交换几下眼神似是不同意,老寨长有些尴尬道:“诸位实不相瞒,我们这个地方的村寨都没有接纳外族人长住的习俗,而且现今世道多乱,她一个女子又受了重伤,若是遇到贼犯来袭,恐是会害了她性命。”
一旁的其中一位青年士兵听闻,忍不住插嘴道:“我家将军好心救人竟遭你这般婉拒,你这老头倒是无情……”
“徐副将。”沈羽飞呵住一旁的兵将,沉思一下回道,“既然此处不便留人,我们带她到州中镇上,还问此地距滇州多远?”
老寨长回道:“过了这大樊山就到滇州,赶到县镇大概有三四天的路程。”
“多谢。”沈羽飞谢过老寨长,未再多言和手下人退出,方才上前责怪老寨长称作“徐副将”的士兵赶到旁侧,略显犹豫道:“将军,我们真的要带一女子上路?山道多滑,路上又要防备敌军,带着她实属不妥。”
沈羽飞道:“看寨中人打扮此寨应是苗寨,苗人风俗和中原人风俗不同处甚多,不必太过强求。此地里滇州不远,带她到镇上寻处人家安置便可,兵士们连日作战亦奔波劳累,放慢脚程路上稍作整顿。”
“将军,可万一她……”徐副将还要再说几句,沈羽飞当即用眼神打断:“长云。”随后下令道:“安顿兵士今夜在此处休息,明日清晨出发。”
“……是。”徐长云拱手领命,抬眼瞧着离去的沈羽飞,在后郁闷叹声气,接着按命令和老寨长说明请求,将人马一一安排在寨中各家空闲的房屋里,随后思索一番,直径去往药师的房屋。
屋门没关,徐长云敲了几下门探头向内看,房中没有人,但药炉上还做着火在煎药,应是刚出去不久,便趁着没人跨入门内,放轻脚步走到床前看路上捡到的女子。
刚发现时对方满脸尽是污泥,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,现在外表被清理干净露出原本面貌,白皙皮肤,一双杏眼睫毛浓密,论长相算是几分不赖,就是不知为何断了一条腿,让人看的有些惋惜。然此时徐长云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怜悯,士兵抬对方的时候他注意到,这名女子的衣服虽然被树枝利石划的破烂,但从款式仍能看出是中原的服饰,而且用衣料并没有多粗糙,有些像哪个富庶人家的仆人。
一个偏僻的荒郊野路上突然多出个来路不明的中原女子,还是一身家仆打扮,不得不起疑心。
徐长云抱臂冷眼盯着床上闭眼沉睡的人,凝视片晌,忽然看到女子嘴微微一张一合,似乎在说什么话,当即俯耳凑近看能听出什么名堂,就听对方在断断续续的重复一个字:“娘……”
“唉……”本以为能听出些线索,哪知道都是无关紧要的内容,徐长云摇头又瞟了床上女子一眼,离去前犹豫一下,伸手擦掉对方眼角流下的泪水,感慨道:“我家将军好心救的你,希望你别恩将仇报啊。”
无尽黑暗中,姜鱼在内迷茫前行。
按着自己师父指的路线,姜鱼拖着断腿从陌生石室中逃到地上,大雨滂沱,四周是一片黑压压的巍峨高山,不知身在哪个陌生环境,只能凭感觉在雨中踉跄前行,姜鱼在雨中跌跌撞撞走了不知多少个时辰,终于体力不支歪倒在地上。
“这种荒郊会有人来么……”姜鱼感到身上的疼痛感在逐渐远离身体,四肢变得越来越轻,似乎下一秒整个人的意识就要脱离出体外,升上无尽的高空……
生死游离之间,远处传来哒哒马蹄声。
“不,还不能死……”姜鱼机械抬动像是灌了铅的胳膊向路中爬去,紧紧抓住地上的杂草带动身体向前,最终力尽前的一秒,看到一个人朝自己走来……
“小鱼儿!”
一声熟悉的呼喊唤住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前行的人,姜鱼转头向身后看去,一个清尘的身影站在自己后方,是每次梦中不断出现的那个身影,笑容温暖像四月的阳光。
“娘!”姜鱼含泪扑进后方人的怀中,啜泣道,“娘我好想你……这十几年我每天都在想你……呜呜呜,不要走,不要留下我……”